自律还是自虑——带你剖析自律的原理

本想在生日那天给自己写一篇贺文兼总结的，但写到自律这个话题时竟无法停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摊的话，写完方才发现那篇文章的结构已经像生了肿瘤一般畸形了，所以干脆弃之不用，转而今天专写一篇文章议论自律之事。

之前各大视频网站上都会大量推送自律的记录视频，一些所谓“成功人士”分享自己自律的心路历程、经验教训；而现在更多的则是颇具讽刺意味的自律视频，譬如“211大学生的自律生活”，内容则是“清晨”11点左右起床、11：01—11：02学习、11：03—20：00打游戏之类，将一分钟的学习和九小时的娱乐摆在同等位置，看似时间规划严密，实则是对流于形式自律者的辛辣讽刺。这种视频已经成为了新一代“流量密码”，几乎平均每个大同小异的视频都有几十万的播放量。

其实这种视频的兴起并非无迹可寻。前两年在互联网上便有一张热图，说的就是一位家长让孩子制定一份暑假学习计划，孩子就发了一份像上文那种一样的，学习九门学科的内容，每科消耗一分钟，洋洋洒洒写了九行；然后放松娱乐五小时，只装作可怜的写了一行。最可笑的是家长并未看出来，还连连竖起大拇指。

可惜当时自律还是一个神圣的热门话题，所以这张图的热度没有很高，以至于现在再想寻找也颇具难度；但几乎照搬这张图内容的视频为何现在就能火爆全网呢？

在谈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先弄清楚自律这个概念。  

自律，顾名思义，就是自己使用一系列的计划和条款来管理自己、约束自己，从而达成某一个目标。这个概念的基础就是类似于“性恶论”的理论和价值判断标准，即如果人没有约束就会变得懒惰而一事无成，这样是“不好的”，所以我们要自己约束自己，从而活得“更高级”。

那为什么自律就能活得高级呢？自律者们认为，自律可以帮助你实现一个长远的目标，压制你平时拖延、偷懒的欲望，而能够实现一个长远、宏大目标的人生就是“高级的”。

这可能听起来比较抽象，但确实也有它的道理。我们可以用一些简单的经济学原理来打个比方：比如我每天的工资是一百块钱，我可能会把八十块钱用来吃点好的、喝点好的，获得一些即时的享受，存起来二十块钱用于以后的旅行、看病之类的大开销；而自律的人可能就会通过一系列的计划，压抑自己想吃美食的欲望，让自己每天就用二十块钱维持个温饱，然后把八十块钱存起来，准备之后在市中心买个大别墅什么的。

但这个每天压抑自己欲望的过程往往是痛苦的，所以自律者需要通过意志力，或者是心灵鸡汤什么的精神食粮弥补一下二十块和八十块之间的差价，比如把未来大house的照片贴在床头每天一看，给自己增加动力。

并且在自律理论的评判标准里，把钱攒在一起最后买个大别墅一定是比每天好吃好喝要“高级”的。也就是说，当自律者实现了未来远大目标时所获得的满足感一定胜过每天好吃好喝的满足感。

在许多场景下，这一套自律的理论是自洽的。譬如在健身方面，在不考虑意外事故的前提下，每天坚持锻炼所获得的长远收益是相当可观的——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大大提升你今后数十年在工作、娱乐、社交等等方面的享受。而且这份成果是相当直观的，坚持健身的你身体健康，工作起来就精力比别人充沛；娱乐的时候可以尽情做一些别人做不了或是不能长时间进行的高强度运动；人高马大、八块腹肌的你看起来确实也比别人阳光帅气，能在社交场上获得相当明显的优势。所以有很多人乐此不疲的用自律的方法坚持健身，也获得了很好的效果。

但是在某些场景下，这自律的理论就站不住脚了。让我们回到那个每天一百块钱的假设中去，自律者每天攒下八十块钱，但发现房价的上升速度是每天八百块钱，自己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钱最后还不够买别墅的厕所；又或者通货膨胀率连年高企，银行的利息远远不能追平通胀，自己存下多少钱就亏损多少钱；又或者当自己攒够了别墅的钱，但突然发布政策把那个别墅区划为某某特殊区域，禁止私人购买房屋。

以上的这些场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对未来的悲观预期。一旦我们对未来不抱希望，那么在未来的兑现资产价值也会随之下降，自律理论中“未来的远大目标价值更高“的核心假设就站不住脚了，整个理论也难以自圆其说。

还记得我们开头提出的问题吗，为什么现在讽刺自律的视频能获得如此多的关注和流量，就是因为人们对未来的悲观预期。近些年来连续的黑天鹅事件使得经济下行压力日益严重，就业困难、消费衰退、银行信誉受损、美债利率倒挂，这种经济上的悲观预期影响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使未来的预期收益越来越像是镜花水月，人们更愿意享受当下的生活。自律这种通过压抑当前欲望来换取未来价值的方法也就理所应当的沦为了笑柄。

在资本市场中有这么一个特征——“心想事成“，就是说股价或者是其他资本产品的价格遵循于按照所投入资产衡量的大多数参与者的意愿，如果更多人对这个股票持有涨价的积极预期，更多人购买、持有股票，股票价格自然会涨；而越多的人对这个股票持有消极态度、出售股票，股票价格也会下降。而资本市场对整个经济发展具有着杠杆效应，也就是说这种悲观预期又会通过资本市场的杠杆，进一步阻碍经济发展，形成恶性循环。

通常来讲，文章写到这里就要提出一个解决方法或是发出倡议了。但在这个问题上，我的观点是不用惊慌、不用解决、甚至用不着称之为一个问题，保持理智与冷静，做好自己即可。经济的增长和衰退自有规律，自从资本这头巨兽被放出来之后，以十年或是更长时间的经济周期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也从未因为一个人乃至一个国家的努力改变过，强盛如当年的日不落帝国，也会有经济衰退的时候。在衰退时做好福利、兜底工作与扶助政策，当未来资产的价格降低到一个阈值时，自然会引发市场机制，投资者一拥而上抬高未来资产价格，再通过杠杆效应反作用于经济增长，迎来下一个增长周期。

回到自律的话题上也是如此，冷静理智的评价未来想要达成的某个目标，如果能说服自己，认为其未来价值达到预期，比如说锻炼身体，那就大可借助自律的方法帮助自己达成目标。而切忌随波逐流，看见身边的人或是网上的人都在制定某些自律计划而去焦虑、模仿，为一些明明自己不想要的目标制定徒具形骸的自律计划，在精神上自我折磨。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发展道路，无需为他人的自律感到焦虑，甚至被裹挟着“自虑“；早日认清自己，明晰目标，将自律视作工具而非目的，才能摆脱精神内耗，才能真正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